第五章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亲爱的人鱼公主，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似轻柔的词句拼凑起来，仿佛机械的轰鸣声一样震耳欲聋。发出声响的物体长成一个披着绿色长发的女孩模样——一手紧紧攥着一个诡异的红色发饰，伸出另一只残破的手发问。

血腥味倒灌进鼻腔，下一次眨眼，只残余下一片混沌。

“我叫若鹭姬。”

音节失去了生机，崩裂开，穿进太阳穴，却只是感到一阵晕眩。

人鱼，梦醒了。

早上六时整，面前的泥土，已是一片腥红色。可是人鱼察觉不出任何违和感，脑海里残余的仍满是无名的诡像。

后知后觉地定睛一看，觉得头脑发热，鼻内一阵通畅，两股暖流奔出。

流鼻血了，头颅还有点胀痛，痛得像随时要从脖颈上滚落。

“怎么回事……”若鹭姬不禁发问，忍不住将头抬起，右手揩了揩流下来的血，突然紧张起来。

夏日的太阳早顶破了大山的封印，开始了今天的营业。

半刻钟，人鱼好容易才止住了血，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染成艳红色的手指，身体被麻木感挤占，动弹不得。

她听见来自鼓动的心脏传来的哀嚎，感受到鲜血传输到指尖的疼痛。

这是怎么了，被古怪的病症缠上。

趴下来，大脑宕机，检索不出哪怕一瞬昨日的青色身影。

“怎么突然病了……”有气无力地翻转身体，视线对上模糊的太阳光，还是昏了过去。

“找个人看看吧……”

沉睡的大脑逐渐归还了部分意识……  

“呼……呼呼……”是风的声音，好温柔。

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满足地索取着紧贴在一起的对方的温度。

毛茸茸的。

影狼化成狼形驮着人鱼飞速奔跑着，柔软的棕黑色毛发被风吹动，贴得人鱼痒丝丝的。离开雾之湖后，夏日的高温开始刺伤若鹭姬敏感的肌肤，让暴露在阳光下的人鱼感到可怖的干燥。

人鱼颠簸却安睡着，不用少些时候便穿过一小片草原。影狼焦急地加紧步子，眉头的毛发拧成一团。背起若鹭姬时粘上的湖水不经意间钻进了长毛的缝隙中，徒增凉意。

“为什么会这样……”

越发严重的酸痛感压上了肩膀和四肢，可影狼很明显不肯停下——还有些路程。

有什么东西沾红了若鹭姬的尾巴，而影狼仍然在奔跑着，完全无视了侵犯自己的灼烧感。

绕到了无名之丘，已经大汗淋漓的狼总算肯放慢了些许脚步，一间造型古怪的破旧屋子毫无存在感地隐匿在树木的屏障中。这里是无名之丘附近的小森林，几乎没有人类前往，更是无人定居。

今泉影狼赶忙化回人身，抱起若鹭姬，迈着大步跨上丑陋黑色木板搭起的台阶，裙角都来不及提起，急匆匆地踢了踢门。

“您……还在吗？”言语间充满了——

歉意？

“啪嗒！”门很干净利落地打开了，给人的感觉与明显年久失修的房屋外墙和潮湿不堪略微发霉的楼梯完全不一样——绝对经过了更换。影狼发达的嗅觉捕捉到的气味神经质地告诉她，制作门的木材不像是就地取的。

“谁…？你来干什么的。”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矮小却结实的身影，顶着一对浅绿色犬耳，短发很干净地垂下下来，衬托出脸颊的柔和；和影狼相似的大尾巴棉花似的蓬松，毛茸茸的，似一丛青翠的灌木。

宽大的披肩遮住了胸口，下边隐隐隆起胸部的轮廓减少了屋主人几分杀气；那一袭纯白色的花边长裙搭上束在腰间的围裙，明显沾着奶油。

影狼眉头一紧，眼皮子止不住地抽动，刚才语气里的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毫不客气地把若鹭姬抱进了屋子。

“傻卵，你干什么呢！哎！”感到被冒犯的屋主人扯起嗓子喊。

“喏，人鱼，看看？”还没等屋主人反应过来，影狼就开始玩起了气势压制。

人鱼被稍微有点恼怒地安置在了一张平板床上，震得她咬了咬牙。

从两人见面开始，周围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影狼看了看因为自己的粗暴而眉头紧锁的若鹭姬，收紧了拳。

“……”

“……帮我看看吧……”影狼哀求。

屋主人正想点燃烟草，却被今泉影狼一把按住手。

“还搁这儿抽！”

“你上门态度可真是太好了呢。”对方用很戏谑的语气自言自语地推掉了影狼的手，“你不会察觉不到自己腿上有伤吧。”

“你先给她看看，我这点小擦伤要你管那么多！”

“可真是善良的影狼小姐啊。”嘴上这么说着，屋主人又拐进了隔壁的房间，提出一桶水。

“擦擦。看着扎眼。”

影狼毫不客气地提起挂着的抹布，清洗着人鱼染血的双手。她怜爱地擦拭着若鹭姬挂在脸上的血痕，一对黑色深眸的视线完完全全被若鹭姬锁住。

屋主人很利落地弯了弯腰，随即单膝跪地，很随意地瞥了暼床板上沉睡人鱼的身体，立马站起。

“你到底在装什么……”影狼好容易按捺住一脚踢翻水桶的冲动，“我信任你的医术，才跑大老远到这里来的……”

“那就给我放尊重一点？”

站起，显眼的白色围裙地晃了晃，青色的大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今泉影狼，伸出右手指了指她的鼻子。

那是一双看起来略为苍白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隐隐约约布着一些茧子，有些粗糙，散出一些糕点的味道。

“找巫女去吧，这病没法儿治~”屋主人耸耸肩。

“……真是够了”影狼失望又愤慨地准备抱起若鹭姬离开。

“嚯，还是不信我吗。”

“走了，找别的医生去。”

“那个是厄运哦，不去神社或者寺庙祛除是没☆有☆用☆的☆呢。”

影狼先是一愣，用手抚了抚若鹭姬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退了烧，气色逐渐好转。浅笑，背过身去，十根手指叉在一块，屋主人十分平静地如此走到了影狼身边，抄起水桶往回走，狼身边的奶油味变得浓郁。

“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只是普通的发烧罢了——你是不是还带她晒了点太阳。”

影狼“刷”的一下脸部转成通红，才想起长期待在雾之湖的若鹭姬不能适应在太阳底下长时间曝光。

“烧已经给她退了，再不去找巫女又要发病了哦，快☆滚☆不☆送咯。”

“你嘴皮子还是这么……”

今泉影狼背着若鹭姬走出屋子，滑了一跤。

“咚！”很沉的一声巨响过后，若鹭姬摔了下来，浑身散架的剧痛感涌来，叩开了名为苏醒的大门。

人鱼总算醒了过来，湖蓝色的头发毛毛的，带着一丝丝热汗的味道。今泉影狼右腿再次开始出血，这次是弄脏了裙角。狼咬咬牙，爬了起来，望向若鹭姬——已经清醒了。

“影狼，我们在哪里……”

口齿不太清晰地，若鹭姬发了问。

她蜷在泥地上，林间屋檐下湿润的泥土赖上了衣袖，无神地盯着影狼。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玩意走楼梯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主人巡声慢步跨出门槛，放声取笑了一番之后，高傲地带上了前门，放下门闩，再也没有过动静。

“影狼，你一路带我来这里的吗……”

“嗯。”

二人的面庞亲密地贴在一起，人鱼将双臂搭在狼的肩上，狼则驮着人鱼，忍着伤赶往博丽神社。

影狼还未来得及清理伤口，汗液，一点点渗进二次擦伤处，留下钻心的疼。

人鱼很是轻松地和影狼聊了起天，浑然不知影狼右腿的伤口。

“谢谢影狼啊……本来都没办法自己离开的……这条笨尾巴……”

“好啦好啦，不要沮丧啊，高兴点！我可算是帮你一次了啊，下次托人带的蛋糕记得多剩点给我。”

“我不在乎这些的啦……”

“……医生说你沾上了厄运……”

影狼沉沉地吐出这几个字，有几个瞬间，脚步似乎慢了下来，即将要停下来似的。

“什么……”

话题沉重起来，若鹭姬又是大脑一阵撕裂感，眼前的景物开始爬上乱七八糟的颜色，然后拧成混沌。影狼的棕黑毛发化成虫群，爬上人鱼的脖子……

一团糟。

“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为什么沾上了厄运呢……”

“你有头绪吗？”

一连抛出三个问题，若鹭姬都毫无反应。

“若鹭姬？”影狼的脊背传来一阵颤动——是若鹭姬在发抖。

“若鹭姬？”

“……亲爱的？……”

影狼见使用如此的称呼都没有反应，就突然停了住，让人鱼使劲儿向前晃了一晃。影狼调整姿势，没让她从背上滑下来。

“呃嗯？”

色彩褪去，黑团安分了起来，拆成乖巧的线条，视野恢复原状。

“刚刚怎么了……”

“不知道……”

人鱼揉了揉眼睛，想了半分钟，还是给出了如此敷衍的回答。

那个绿色头发的女孩是谁？一个答案，在潜意识中呐喊，盘古劈开天地一样劈开混乱的思绪，顶破表里意识，裹挟着血管而出。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那个孩子

到                  底

是

谁

？

厄运与不幸的传闻；

绿色头发的女孩；

反常的举动……

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命运总是不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这便是 命运的阴暗面。

一位白色长发的少女隐在树木后，持着一张信稿纸，等待两人远去。